在剛出家時,有一天到戶政事務所處理事情,剛好遇到一位男眾法師,基於同道,因此他詢問印隆的一些事宜,印隆都如實答之。當他知道印隆是佛光山叢林學院畢業的,[1]突然眼睛就亮起來,問印隆願不願意加入他們的誦經團?當下就感覺不對,趕緊告假離開。而在南部常住時,也有幾次與「誦經團」相遇的經驗,但都是在家眾;他們穿著海青、黃色九衣,但卻頂著一頭俏麗的捲髮……
說來也很感慨,漢傳佛教社會有所謂「瑜珈僧」與「香花僧」之說。「瑜珈教僧」為明太祖所設立,在當時是可以公開正式收費、也因為是應信徒需要而前往的,故稱為「應付僧」。到了明末時,由於已過於世俗化,例如食肉、近女色、無知和經常喜在進行經懺儀軌的過程中,任意增加把戲與滲入民間宗教或道教的部分儀軌,產生了駁雜不純的趨勢。
由於其出家發心不正確,將其當作一種職業,並且因為其收入是相當豐厚,因此愈來愈多人混入。且在明末時,由於正規佛教僧侶的剃度制度已被政府因財政需要而破壞,任何人只要花錢就可以輕易買到「空名度牒」,來取得僧侶身分,所以明初原先的三種禪、講、教僧之區分,至明末時已有互相混淆的狀況。因此如雲棲株宏(蓮池)大師等,便相繼針對「教僧」所使用的「瑜伽焰口」或「水陸法會」的儀軌,進行修改,以供正信如法的佛教界使用。
而到了清代、乃至於清代臺灣,出現另一類的所謂「香花僧」者,即明代「瑜伽教僧」的清代變種,是指非僧非俗不如法的「應赴僧」或「經懺僧」(參:清代臺灣漢傳香花僧的源流),說他們是「僧」也真是太抬舉了,只能算是假借出家人的外表來行經營之實事。
此類「經懺僧」,因逐漸過於世俗化,常會在原儀式中,任意增加新花樣,例如會增加一些提高娛樂效果、或為擴大儀式場面的熱鬧氣氛,用來搏取出錢齋主(功德主)的歡心、以及希求增收酬勞等,因此被稱之為專靠為死人誦經和演法而繁忙奔波謀生的「經懺鬼」。
此類宗教活動的民間市場,因為其需求量極大、流行又廣,所以此一「經懺鬼」的積習,事實上很難更改,影響也很大,甚至於許多如法受戒與修持的出家人,若對「經懺佛事」沒有正確的理解,仍可能會出現「交易」的行為或心態,也成為社會大眾觀感不佳的地方。
聖嚴師父也提過,作為一個經懺僧,乃是出賣的青春,但多半晚年下場淒涼;但縱然如此,仍有許多參禪學教的出家人每年也會到上海及南京的經懺門中去「趕七月」。[2]
自明末以來,「經懺佛事」被認為造成佛教衰頹的主要影響因素,因為幾經演變,讓「經懺佛事」的教化作用不但幾乎消失殆盡,也因為其有消災植福、超薦幽冥的方便,甚至於讓漢傳佛教蒙上了迷信的陰影。由此種種因素,使得具有一千多年歷史、具有中國佛教修行特色的「經懺佛事」被流俗濫用的結果,而失去其原本莊嚴的教化意義與修行內涵。取而代之的是雜沓如廟會場景,乃至於應付和金錢交易的通俗與腐敗。使原本具有修行本懷的經懺佛事,被大眾誤解為是致使中國佛教衰退墮落的根源與象徵。
聖嚴師父在《律制生活》中曾經提到:
在中國佛教史上,提倡經懺佛事最為積極的人,要推雲棲大師……唯因由於經懺佛事而流為僧眾的營生職業之後,僧眾天天應赴,精神不能集中,身心勞於疲憊,經懺佛事變成虛應塞責,住持以此作為生意般經營,僧眾則以此為餬口的生計。於是僧格尊嚴掃地,佛門精神蕩然。因此就有一些人們批評雲棲大師不該提倡經懺佛事,延留至今,竟是流毒沙門,成為佛教衰頹之禍因。不過我想,雲棲廣修經懺法要,目的是在弘揚聖教法門的自利利他,並希以此利及法界之內九種十類,一切有情,同得解脫,共證菩提,實出於菩薩救世的大慈悲心,至於經懺佛事的流弊,諒非雲棲大師所曾料及。
如 聖嚴師父所說,經懺佛事的目的是「弘揚聖教法門的自利利他,並希以此利及法界之內九種十類一切眾生,同得解脫,共證菩提,實出於菩薩救世的大慈悲心」,這是自利利他的大乘菩薩道的修行本懷。因此,若要回復經懺佛事的修行本質,應重新正視祖師大德編撰懺文儀軌的用心,依教起修,依文字般若而入實相般若,方能讓殊勝的漢傳佛教,重新回到應有的正知正見與修行教化之功能。
祖師制定各種儀軌懺法等,無不是希望藉由事相上的行事來協助行者,不只是形式上的禮拜、誦經、念佛等儀軌,更是從有形的莊嚴相起修清淨行。經懺法會佛事是中國大乘佛法的特色,以儀式來展現佛法的精神,是理事相融的修持,絕非是具有交易行為的心態。經懺法會佛事是能以緣「經」文作如理的「懺」儀與修行,是以「法」相「會」的共修,能成就「佛」道的「事」業!願闡揚漢傳佛教經懺法會的實踐精神,重現大乘懺法的本來面目!願盡形壽能弘傳正知正見的佛法,利益眾生!
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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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2] 《歸程》〈第六章 上海與我 - 鬼月〉:作為一個經懺僧,乃是出賣的青春,年紀輕,嗓音好,能唱、能念、能演,加上再能吹打,相貌又好,他就會受到各寺廟的歡迎,齋主歡迎,同住的師父們也歡迎。如果年紀一過四十、五十,那就人老珠黃不值錢了,到了晚年,若無自己的小廟可歸,很可能連死的地方也找不到一處。有一次,常州天寧寺的退居證蓮老和尚,就這樣告訴過我:「天寧寺往往在天亮後打開山門之時,會發現出家人的屍體躺在門前,那都是趕了一生經懺的出家人,死無葬身之地,所以送到天寧寺的門口來死,希望天寧寺布施幾十斤柴炭,抬到化身窰裡燒掉。」可見經懺僧的下場是何等的淒涼!
縱然如此,許多參禪學教的出家人,京滬線上幾家大叢林及佛學院的清眾與學僧,每年也會到上海及南京的經懺門中去「趕七月」。……
道教利用佛教的盂蘭盆日而倡中元節度亡,佛教的地藏王菩薩,發願要度盡地獄的一切眾生,地藏王的生日正好又在陰曆的七月三十日。於是將這些信仰混合起來,就變成了中國民間盛傳的「鬼月」,說什麼一到七月,鬼門關開放,所以家家戶戶,基於慎終追遠的孝道思想,便在七月間祭祖及超度。僧尼、道士也就因此而忙碌不已。
於是,一些禪和子與學僧,為了找幾文零用錢,就去「趕七月」。這純粹是為了經濟問題。
說來真夠慘痛,中國佛教衰頹,癥結很多,經濟問題則為其主因之一,乃至唐武宗的滅佛、清末民初的廟產興學運動,多少也是由於佛教的經濟問題所引起。因為中國佛教,始終沒有一套可大可久的經濟制度,財產屬於個別的寺院,寺院屬於夠資格的住持,住持只知看守寺產與累積寺產,卻不能為教團的大眾謀福利,以致縱然寺院中有財產,教團的大眾卻是一貧如洗,以致不得不以做經懺來找一點零用。
縱然如此,許多參禪學教的出家人,京滬線上幾家大叢林及佛學院的清眾與學僧,每年也會到上海及南京的經懺門中去「趕七月」。……
道教利用佛教的盂蘭盆日而倡中元節度亡,佛教的地藏王菩薩,發願要度盡地獄的一切眾生,地藏王的生日正好又在陰曆的七月三十日。於是將這些信仰混合起來,就變成了中國民間盛傳的「鬼月」,說什麼一到七月,鬼門關開放,所以家家戶戶,基於慎終追遠的孝道思想,便在七月間祭祖及超度。僧尼、道士也就因此而忙碌不已。
於是,一些禪和子與學僧,為了找幾文零用錢,就去「趕七月」。這純粹是為了經濟問題。
說來真夠慘痛,中國佛教衰頹,癥結很多,經濟問題則為其主因之一,乃至唐武宗的滅佛、清末民初的廟產興學運動,多少也是由於佛教的經濟問題所引起。因為中國佛教,始終沒有一套可大可久的經濟制度,財產屬於個別的寺院,寺院屬於夠資格的住持,住持只知看守寺產與累積寺產,卻不能為教團的大眾謀福利,以致縱然寺院中有財產,教團的大眾卻是一貧如洗,以致不得不以做經懺來找一點零用。
《聖嚴法師教觀音法門》p. 49-50:之於經懺,自己一向抱持著一種既複雜、又矛盾的情感。從小,自一落髮剃度,成為一名小沙彌,我便也就是一名趕經拜懺的「經懺僧」了。於狼山,每日醒來,固然要念佛拜懺;到了上海的「大聖寺」,那更是一個純粹的經懺道場,每天夜以繼日地,只是忙著為施主家增福延壽,為超薦亡靈而誦經、拜懺、放焰口,再也沒有任何讀書的時間與空間。
少時於狼山,一直有個深深的感慨,即佛教界人才奇缺,為死人超度的經懺僧每每皆是,能講經說法,契入佛理,化導迷俗的,卻如鳳毛麟角。於上海「大聖寺」日日進進出出、趕經拜懺,更深化了一己的決心。我於是要求師公上人,讓我出去讀幾年書。就這樣,成為上海靜安佛學院的一名插班學生。
然而,即若是在靜安佛學院,在物質非常艱難的窘迫中,學僧們也必須兼作經懺佛事,來維持學院的生活費與教育費。
因此,經懺始終如影隨形,成為從幼至長,最大的迷思。我一方面痛恨經懺,恨它使得佛法窄化、墮落,淪為某種虛有其表、浮濫不實的商品模式-僅為超度死人、亡靈、鬼神而用。將佛法簡化為「經懺」,而汲汲營營。徒然代表了「法」的衰微,及僧才、僧格的墮落。
少時於狼山,一直有個深深的感慨,即佛教界人才奇缺,為死人超度的經懺僧每每皆是,能講經說法,契入佛理,化導迷俗的,卻如鳳毛麟角。於上海「大聖寺」日日進進出出、趕經拜懺,更深化了一己的決心。我於是要求師公上人,讓我出去讀幾年書。就這樣,成為上海靜安佛學院的一名插班學生。
然而,即若是在靜安佛學院,在物質非常艱難的窘迫中,學僧們也必須兼作經懺佛事,來維持學院的生活費與教育費。
因此,經懺始終如影隨形,成為從幼至長,最大的迷思。我一方面痛恨經懺,恨它使得佛法窄化、墮落,淪為某種虛有其表、浮濫不實的商品模式-僅為超度死人、亡靈、鬼神而用。將佛法簡化為「經懺」,而汲汲營營。徒然代表了「法」的衰微,及僧才、僧格的墮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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