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7月1日 星期四

虛雲老和尚見聞事略




虛雲老和尚見聞事略

福建鼓山門人 純果敬編

卷頭語
緒言
一 誕生瑞相
二 發心出家
三 行腳參方
四 朝五台山以報父母恩
五 參謁各方名勝古蹟
六 重遊江浙
七 至寧波育王寺拜舍利燃指以報母恩
八 終南山入定
九 重興雲南雞足山
十 重興福建鼓山湧泉寺
十一 重興曹溪南華寺
十二 重興曲江乳源雲門大覺禪寺
十三 重興江西雲居山真如寺
上虛下雲恩師老和尚遺訓

 

卷頭語

竊以釋尊應化,從右脅而降生,雲公誕時,剖肉團而示現,不同凡響,見異兆於初機,既涉世緣,具丈夫之大志,出污泥而不染,香遠益清,處榮華而不移,情空水月,深悲末法,慧命如縷之秋,更憫亂離,眾生受苦之日,願荷如來家業,大放苦海明燈,弘願無邊,大心孰及,惟有雲公一人而已。 公能泥塗軒冕,草芥榮名,脫錦繡之叢中,入山林之幽處,發心求道,銳志苦修,名山參禮,遍謁高人,祖焰重輝,頻興聖蹟,雖歷驚濤駭浪,卒化強而為夷,任他暴雨狂風,不阻無畏之力,奇勛偉績,著史冊而有光,功德莊嚴,震遐邇而傳聞,如春風麗日,共見同知,無庸贅述者也。 公示長壽,原為眾生,世緣已盡,即示無常,茫茫長夜,嘆慧炬之光殘,滔滔業流,傷慈帆之去杳,世界震悼,薄海同悲,各地先後啟建追思法會,以表崇德,報恩之忱,本社僻處湄南,夙仰山斗,驚雙樹之潛輝,痛人天之眼滅,感念法恩,崇敬高德,前月特請杭大使主持啟建追思法會,並新日報社,闢欄特輯,稍盡微忱。 本社諸君,仰答師恩,欲表美行,發起印行紀念刊,以廣流布,緬維老人功德,難盡讚揚,盡寸草春暉之心,以管窺蠡測之見,墨漬露般若之旨,筆花染妙蓮之香,瞻仰於前,矜式於後,亦非無補于聖教也。振祥涼德凡夫,淺學庸才,仰慕情殷,引領何及,不揣愚陋,爰掇數言,以誌卷端云爾。

 

緒言

我出家迄今整整三十寒暑,在國內所親近的善知識,共有四位,第一位是虛雲老和尚,第二位是慈舟老法師,第三位是應慈老法師,第四位是圓瑛老法師。虛公老和尚是禪宗泰斗,當代高僧。慈舟老法師是當代律師,律行莊嚴,與弘一法師駢駕齊驅,稱為國內二律。應慈老法師深通華嚴,素稱為華嚴座主,承其先兄月霞老法師遺志,一生專弘華嚴經,經他老人所講華嚴經,有四十卷華嚴,有六十卷華嚴,有八十一卷華嚴,總共不下幾十部,是當今專弘華嚴宗的一位法師。圓瑛老法師曾做過中國佛教總會幾屆會長,大名赫赫,是上海一班居士們最信仰的一位法師,宗通說通,辯才無礙,講經常有千人以上聽眾,人緣最好,精通楞嚴,著述頗多,是當代一位善知識。現在我靜靜想起來,確實很慶幸自己有這麼大的因緣,今生今世才能遇著這些善知識,但在這四位善知識中,我對虛公老和尚印象極深,大概因我親近他老人時間頗久,他老人那種慈悲和那種教導一般青年學者風度,卻帶著很濃厚禪門氣味,有罵有打,有呵有喝,又有糖果可吃,我親近他老人,不稍說,罵打喝個中的滋味,我卻嘗得很多,但糖果也吃得很不少,他老人那樣慈悲,教導有方,的確使許多學者都被他感動,所以他老人到那裡,就有一班學者跟隨到那裡,一班去,又有一班來,在他老人門下所培植出來的學者,老實說一句,個個都是有念頭,腳踏實地,老實用功,現在他老人的學者可說是遍滿海內外。 現在我來說他老人的儀表,他老人個子很高,臉孔長長,永遠帶著莊嚴和嚴肅,道貌森森,頭髮蓬鬆舊白,鬍鬚也是長長白白,每年剃髮一次,洗澡一次,眼簾常閉,走路筆直,不東張西望,行住坐臥,俱足威儀,儀表威嚴,如果一個陌生人初看到,心裡總覺得有點駭怕,對他老人說話,心裡總覺得有點顫抖,當他老人開口說話,又有一種態度,慈顏和靄,活像一個年老母親對一個年輕孩子一般慈悲,溫存教導,在這時我們才鬆了一口氣。他老人對任何人一律都是平等,沒有輕僧重俗,也沒有輕貧重富,我們看他老人興革六個大叢林,便可看得出他老人一顆菩薩的心腸,經常凡是一個荒廢的叢林,或一個子孫叢林,一旦請了他老人住持,他老人就改為十方寺院,開單接眾,無分彼此,便利十方僧人居住,這一點,就可顯出他老人一顆平等的心。 關于他老人個人生活方面,也非常簡單樸實,他老人除一衣一缽外,百無所有,衣食住平等化,人家吃什麼,他就吃什麼,並無特別享受,他老人有病也不醫治,任他挽延,他說:「病是業障所纏,業障了,病就好」。這是他老人醫病秘訣的方法。他老人建築六個大叢林,建築無數個小庵院,地方一建好,老人就離開,一切便交托別人管理,離開時,除帶一衣一缽外,所有金錢財物全部都交還常住管理,一分一文都不帶走,這就是他老人為人的偉大處,真為萬古模範,他老人一生不貪名利,不貪世福,一生只是辦道,造就人材,修建古剎,這是他老人有生以來所定下來的宏願。現在我撫昔思今,不禁潸然淚下,溯思我當時所親近四位善知識,現在已是去了三位,圓瑛老法師數年前在上海大西路圓明講堂圓寂,慈舟老法師前年十一月十七日在北平安養精舍歸西,去月十四日虛公老人坐化於江西雲居山真如寺,現在僅存的是應慈老法師一人,現今應老行年將近九十,也是風前之燭,此刻他老人還在上海說法度人,我今緣慳,飄流海外,不克趨前親近,只好遠遠地心香一瓣,遙祝他老人法壽無疆,永遠常住於世。 虛公老人圓寂,噩耗傳來,真像晴空霹靂,大地無光,海外佛弟子莫不震動,以此可見他老人感人之深,為人偉大,連我們遠隔海外佛弟子們深深地也受其重大感動。現在本京龍華佛教社為紀念他老人崇高道德,秉誠為佛門弟子一點崇思之心,謹擇本月廿九日特在本社大悲堂啟建老人涅槃法會,以追思他老人一生為佛教建樹功勳,以表揚他老人畢生救人拔苦之德。本社追思法會,除將他老人一生履歷德行略略刊在本京新日報作為特刊外,現今又令衲重將他老人履歷德行再擴充篇幅,廣集資料,仍刊單行本,以紹老人豐功偉績。普及見聞,現在本社諸公有此熱心,對他老人如此虔誠景仰,在這末法時期,實是難得,納除合掌讚許外,只得盡躬盡瘁應命編寫,乘此機會,對我個人方面,也可圖報他老人從前對我一番苦口婆心教導法乳之恩,且是事為介紹他老人生平德行,對我佛教有大光榮,衲豈可諱莫如深,責是之故,我把從前在福建鼓山,在韶關南華寺親近他老人所見所聞一小部分的事略編寫,公諸見聞,其實,我現在所編寫他老人見聞的事略,多已收集在近年香港岑學呂老居士所編他老人的年譜裡,因老人的年譜,在此間冊本甚少,不能普及,是故龍華佛教社理事長廖振祥居士要我重寫一遍,重新翻印,以廣群益,事為揚人之德,讚人之美,衲豈亦何樂而不為之,況我是彼老人門下弟子,縱是粉身碎骨,我亦樂為,以下老人生平事略,就此開端:

 

一 誕生瑞相

老人住世,享壽一百二十歲,僧臘一百零一年,戒臘一百年,是吾國的瑞人,是中國佛教的權威泰斗,現代聖僧。老人出生地方,是福建泉州,原籍湖南湘鄉,現今他老人滿口帶著湖南腔調,這可足證他老人是湖南人。老人出身是仕宦門第,姓蕭,父名玉堂,母顏氏,父親係科舉出身,佐治永春州,父母年逾四十,深憂無後,其母到城外觀音寺祈禱,發心修建橋樑,重修寺宇,是夜,父母同夢一位長鬚身著青袍長者,頭頂觀音,騎虎而來,忽跳母榻,同時異香滿室,此時其母遂得有孕。翌年,他父親調官至泉州府,師便降生於府署,是時道光二十年庚子七月三十日寅時。師初生下,係一肉團,母見大駭,以為怪物,深嘆家門無後,一氣而死,越日,有賣藥老翁至家探視,家人將肉團奉獻,老翁笑而將肉團剖開,遂得一男,舉家歡喜,後由庶母王氏夫人撫養,據這一段瑞兆,如依現在原子科學時代,必笑為神話,譏為怪誕荒謬,其實,則不盡然,考諸歷代聖人降跡,往往多異于常人,別的不說,就依我們教主釋迦文佛,他的誕生,就是從他母脅而降,以免著污,現在師初生為肉團,豈無意義,試觀師一生的履歷德行,在在處處足可證明他老人是個乘願再來菩薩,我們業障深重,生在佛前佛後,但我們現今能得親近供養他老人,這也算是前生有著殊勝因緣,深深的有著深長的大善根。

 

二 發心出家

師在十一歲,其父在閩為他定二門親事,一田氏,一譚氏,皆同籍官於閩之世交。師十三歲,隨父送祖母生母靈柩回湘安葬,是時請僧人至家作佛事,師始見三寶法物,心生歡喜,就此好看佛書,萌有出塵之想。師十四歲,其父早已探知師有出塵意想,恐其遠走,便以種種利欲引導,留於家中,後不得已,遂請一位先天大道王先生來家,教其在家修行方法,令其參看道書,但師對此等書籍並不感到興趣,因迫父命,不敢拒絕,遂讀道書三年,是年冬月,父因公至廈門,將師付托叔父管教。師十七歲,叔父督教頗嚴,一日,乘其叔父不防,潛至南岳出家,但至半途,被其叔父截回,後將師送至福建泉州,交還其父。是年,父將田譚二氏,與彼舉行婚禮,以阻師出家念頭,一方面,又作深為一層監視,並將彼夫婦三人同關一室,師雖與二氏同居,毫無塵染之念,猶若出泥之蓮花,成為閨中之淨侶,師與二氏,終日談論佛法,揭發人生無常,瞬眼之間,便是來生,其樂何有,田譚二氏,乃是官家子女,深明禮義,以三從四德,夫唱婦隨,頗亦樂意而聽從於師。 師十九歲,正是開始進入佛門,他出家地方,是福建鼓山湧泉寺,禮常開老和尚為師,出家法名古岩,字德清,(虛雲一名,是後再改,)他出家後,父在泉州,心情焦急,曾派人四處尋訪,但無所獲。因師自幼靈性使然,生下就有一副超塵拔俗之想,出家念頭,拳拳服膺不忘,潛蓄數年,時至于今,才償其願,由今日起,脫少爺身,就過著他方外寒苦生活,古人說:「出家乃大丈夫事,非將相公侯所能為。」以師之志,當亦無愧,決非一般凡俗輩可望其背,且看師有今日之成就,卓然成為一代聖僧,受著千千萬萬人景仰,這無他,就是靠著他當時一個堅決出家的念頭,忘了身軀,勵苦修持,而造成今日他在佛教史上一頁不可磨滅的輝煌的歷史。 師二十歲,在本山依妙蓮老和尚受具戒,隱居後山石洞三年,禮萬佛懺,後探其父告老還鄉,不必隱匿,安心就在鼓山當各種苦行職事,如挑水,圓頭丁,廚房做菜,齋堂和人添飯,做這些苦行職事,如是三年。據師所說,在俗帶來五百大龍銀,就在這時,在齋堂裡當行堂時買小菜供養大眾,買得光光。這一點,我們想想,師在家是個少爺,他一出家,卻無那種驕生貴養少爺氣味,故意選擇做些苦行,這在常人絕不能做得到的。 師二十五歲,父在鄉,因頻念於師,四探無著,遂感成病,而仙逝於原籍湘鄉。 師二十七歲,聞悉庶母王氏,領田譚二氏,出家為尼,家事概交叔嬸料理,從此家訊斷絕,無掛無礙,正可一心從學修道。 師二十八歲,重居山洞潛修,日食松花,渴飲坑水,一衲蔽身,如是苦行三年,一日,似有所悟,頓覺身輕如毛,步履如飛,萬念俱息,自在無礙,蕩蕩然如空中物,如是勝境,一年有再。

 

三 行腳參方

師三十一歲,就發動參方念頭,以廣知識,師平素好異樣裝束,頭束金剛圈,鬚髮盈尺,活像一個道者,他這樣裝束,由鼓山出發,先到溫州天台山龍泉庵,親近融鏡老人,到已,便問一僧人:「請問上人,融老法師在否?」 僧答:「補衣者是。」師趨前頂禮,法師全不顧理。師問:「學人特來親近老法師,祈望垂教。」融老顧視良久,遂問道:「像你這樣裝束,未知是僧是道是俗?」師答:「是僧。」融老又問道:「誰教你這樣做?」師答:「學習古人,是以這樣裝束。」融老不覺嘆了口氣,卻教訓了一頓道:「你知道古人持身,還知道古人持心?觀你作為模樣,近於外道,皆非正路,枉了十年功夫,岩棲谷飲,壽命萬年,亦不過如楞嚴十種仙之一,去道尚遠,即進一步,證到初果,亦不過自了漢而已!若菩薩發心,上求下化,自度度人,出世間不離世間法,你勉強絕粒,連褲子都不穿,未免顯奇立異,又何怪功夫不能成片呢?」 師被融老針對病處一錐,被呵被責,頓有所悟,方覺此種裝束,于佛無益,近於外道,徒增異議,以是復求融老開示。融老問道:「你要我指示你,你若聽我的話,就在這裡住。若不聽我的話,任你自去。」師答:「學人特來親近,焉敢不聽。」融老即贈衣服褲子,令剃頭髮洗淨,改去異裝,正於思想,教看「拖死屍是誰」話頭,從此試餐,每日兩粥一飯,逐日增加,而捱餓成道一說,才覺虛妄,乃是跡近外道行為。師在融老座下親近兩年,學習教觀,因師賦性天聰,深得融老禪錐,融老乃天台山老禪宿,行年八十,戒律精嚴,宗通說通,是天台山一位最有道德高僧。以後又蒙融老指示,到國清寺參禪學教,至方廣寺學習法華經,有時回來茅庵陪伴融老,如是又復二年。師三十六歲離開融老,朝普陀山,道經奉化雪竇寺,聽講彌陀經畢,渡海到普陀,是歲在後山法雨寺過年。越年,至寧波育王寺拜舍利,至天童寺聽講楞嚴經。三十八歲,到杭州西天目親近天朗和尚,三十九歲,至常州天寧寺,親近清光和尚,四十歲,到鎮江焦山,親近大水和尚,四十一歲,到金山寺親近觀心和尚,四十二歲,到揚州高旻寺,親近朗輝和尚,是年在寺過冬打禪七。

 

四 朝五台山以報父母恩

師出家二十餘年,自思道業未成,隨風飄蕩,心生慚愧,以是發心朝五台山,以報父母恩德。師四十三歲,首由浙江普陀山法華庵起香,三步一拜,一直拜到山西五台山,如是三年,終無少懈,像師這樣虔誠步拜,世上少有,路中所吃苦頭,罄竹難書,一日,如師過黃河光武陵地方,天已晚,不敢行,四無人煙,路旁有一擺小攤茅棚,亦無人居,歇足此間,趺坐,夜寒甚,大雪漫漫,次早,舉目一望,化為琉璃世界,雪深盈尺,無路可行,過往無人,不知去向,先則枯坐念佛,飽受飢寒,既而雪愈大,寒愈甚,腹愈飢,如是三日,漸入迷態,病已振作,雪止,忽來一丐,見師臥在雪中,問之,亦不能言,知是凍傷,將雪撥開,以草烤火,煮黃米粥,令食,師得煖得食,精神輕快,病漸好轉,丐子問師:「從何處來?」師答:「從浙江南海來。」丐又問:「到那裡去?」師答:「朝五台山。」師轉問丐子:「先生:是何尊姓?」丐子答:「敝姓文,名吉。」師又問:「先生:從何處來,到那裡去?」丐答:「我從五台,要往長安。」師又問:「五台寺院,先生曾有來往嗎?」丐答:「我曾來往,人人皆識我。」雪止,丐子又煮黃米粥令師喫,又問:「你朝五台,有何所求?」師嘆了口氣,回答:「我生不見母,以報母恩,故來朝山!」丐子聽著,讚道:「善!你從遠方而來,路途迢迢跋涉,天寒地雪,身負行李,行動不便,何須這樣虔誠三步一拜呢?」師說:「但我誓願在先,不問歲月,必還此願。」丐子聽後,更是讚歎,就對師說:「你願難得,現今天氣好轉,雪尚未化,無路可尋,你可隨我足跡而行,此去二十里,有小金山,再過二十里孟縣,有寺可住。」 丐子說已,揖別而去,是時雪深不能拜,顧禮足跡,抵小金山掛單。翌日,起香過孟縣,住於洪福寺,是時在寺內過年。 師四十五歲,正月離開洪福寺,起香,三步一拜,抵懷慶府,擬在城內南海寺掛單,寺僧不准,又折城外露宿,是夜被寒所侵,腹痛極劇,清早,又負病拜香,至黃沙嶺,嶺頂祇有一破廟,無遮蔽,至此已不能行,歇下,不進飲食,日夜痀瀉數十次,起動無力,廟在山頂,無過往行人,又無醫藥療治,此時,只有瞑目待斃,但無悔念,至夜深,西邊忽有火炬,疑為匪徒,細看良久,乃是文吉,心中喜悅,即呼之,文吉執火炬來照,一見是師,驚問曰:「大師父!你怎麼還在這裡?」 師將經過情形相告,文吉一見師病倒,坐在師身邊,撫摩慰藉有加,取藥沖清水給師吃,又替師換去污穢衣服洗淨,煮黃米粥給師食,師吃已,大汗直流,內心輕快,病即愈,師感其恩,揖手道謝:「兩次危險,都蒙先生救我,感恩不盡!」 文吉道:「這是小事,人有危難,坐視不救,非君子也。」師合掌又問:「先生,要到那裡?」文吉答道:「要回五台去。」師道:「惜我病身,又是拜行,但也不能同先生一道去。」文吉說:「我看你由去年至今,拜路不多,那年能到,況你身子不好,可勿拜,朝拜也是一樣。」這時,師重重嘆了口氣說:「先生之意可嘉,但我出世,生不見母,母為生我而死,父僅得我一子,我竟背父而逃,父因我而辭官,父因我而促壽,昊天罔極,耿耿數十寒暑,特此發願朝山,冀求菩薩加被,佑我父母脫苦,早生淨土,任他百難當頭,非到聖境,死亦不敢退願!」 文吉聽後,大受感動,就對師說:「你真孝心,算也難得。我今回山,無甚急事,我願代你擔負行李,伴你行程,減你負擔。」師謝道:「有勞先生,先生功德無量,倘我拜到五台,願以此功德一半迴向父母,一半奉送先生,以作酬救相助之德。」文吉合掌道:「不敢當,你是孝思,我是順便,不必表謝。」文吉在這照應師四日,師之病逐暫復癒。 過數日,起程拜香,行李由文吉負擔,此時師身無重負,行動輕便,一日可拜四十里,也不覺苦,經二閱月,至太谷縣,難相寺掛單,一至客堂門口,擬參禮知客師,知客師一見師隨身帶有侍從,馬上大不客氣,厲聲問道:「這個化子,是你什麼人?」師合掌答道:「是我好友,我的恩人。」知客師不信,厲聲又說:「一個禪和子,出門行腳,不識時務,這幾年來,北地飢荒,朝什麼山,擺什麼架子,甚麼大老官,要人服侍,欲想享福,何必出門行腳,你見何處寺院,有帶俗人掛單?」 知客師老實不客氣,重重呵責一番,師亦認錯,想欲告辭。接著知客師氣憤憤地又說:「豈有此理,一個窮和尚還擺什麼窮架子,欲留欲去,任你自便!」師聽了話頭又是不對,便對知客師懇情道:「我帶這位文先生,請到客店住,我在貴常住打擾一單,好嗎?」知客師說:「隨你。」文吉在這情形下,自己覺得很難為情,就對師說:「大師父!這裡距五台不遠,我可先回,你慢慢來,你的行李不久自有人代你送上山去。」 文吉說著,就向師告辭,師苦留不得,師拿銀錢酬謝,彼也不受。文吉去後,知客師改顏悅色,和氣送單,師住一宵,清早告辭,到街上客店找尋文吉,遍尋不獲,也不知其去向。過十天,師向忻州前進,一日,在途拜香,後面來一馬車,車中坐一官員,官員一見師在路上拜香,下車,趨前問道:「大師,在路上拜香,有何意思?」師答:「為求懺悔,為報父母恩德。」官員又問:「那麼要到那裡?」師答:「要到五台山。」 官員聽師口音,知是湖南人,官員也是湘人,彼此誼屬同鄉,談笑格外親熱,官員看師身負行李,拜香不便,就提議對師說:「我住峨口白雲寺,師朝五台,必經之地,師之行李,我代你先送上山去,師父意思若何?」師遂感謝,就將身上行李解下,搬上馬車,由官員帶去。隔二十天,師才到白雲寺,官員乃是營長,一見師到,迎至營部優待,休息三天,告辭,營長贈送路費禮物,師全不受,營長另派兵士將行李路費禮物,送至五台山顯通寺,交還於師。 師到五台顯通寺住下,先到附近各庵院進香,遍問文吉其人,全山並無此人此名,後與一老僧談及,老僧合掌說:「此乃文殊菩薩化身,因師朝山真誠,故感菩薩現身保護接引。」師聽著,遂合掌,應聲唸道:「阿彌陀佛。」 但菩薩顯應的事,師在心裡早已有這樣感覺,但不敢道出,比列前兩次危難,都是文吉來救,若非菩薩神力,那有這樣湊巧,以此推測,便可為證,況今再由此老僧揭破,足證菩薩現身無疑。師朝五台,費時三年,又得文殊菩薩化身文吉相救,此皆由師虔誠心而感動菩薩的心,但在這三年中,除為疾病所困,風雪所阻,不能拜香外,一心正念,禮拜途中,歷盡艱難,心生歡喜,每每藉境驗心,愈辛苦處,愈覺心安,因此才悟古人所謂:「消得一分習氣,便得一分光明,忍得十分煩惱,便證少分菩提。」

 

五 參謁各方名勝古蹟

師四十六歲,朝五台山願畢,下山,途便遊西北諸名聖古跡,向北行,至大營渾源南境,朝北岳山,至平陽,遊南北仙窟,至蒲州,遊漢壽亭侯關侯,入陝境,遊西岳華山,入甘肅,遊崆峒山,至長安,遊慈恩寺大雁塔,遊華嚴寺禮杜順和尚塔,遊牛頭寺,興國寺,禮玄奘法師塔。翌年,到終南山與諸老同參覺朗、冶開、法忍、體安、法性諸上人,同在南五台茅棚住兩年。四十八歲下山,至漢中府,遊漢高祖拜將台,遊包城諸葛廟,遊張飛萬年燈,入川,遊七曲山,九曲水,劍門關姜維城。四十九歲,到成都,遊昭覺寺,文殊院,草堂寺,南下眉山縣,洪雅縣,朝峨嵋山,禮普賢菩薩,至峨嵋金頂進香,夜睹佛光,萬盞明燈,如星繁聚,其中勝境,說之不盡。朝畢下山,入西康,遊瀘定橋,入西藏拉薩,遊達布拉宮,至不丹國,遊喜馬拉雅山,入印度,朝佛聖蹟,渡海入錫蘭,朝楞伽山,入緬甸,朝大金塔。師五十歲,回國過臘戍,入漢龍關滇境,至大理,觀洱海銀濤,聲聞數里,歎為奇觀。朝雞足山,禮迦葉尊者,遊安邦大王廟,遊半山鳴歌坪,相傳尊者入山,八國王送至此,不忍去,在山修行,成護法神。朝華首門,此門係迦葉尊者在內入定,宛若城門,高數十丈,廣十餘丈,雙門關閉,門縫顯然。是日,師進香禮拜時,忽聞大鐘之聲,鐘鼓魚磬聲,在地土人均歡呼禮拜,稱有異人至,對師說:「師必有道矣。」師婉謝道:「不敢不敢。」至山頂,遊天柱峰,此峰為全山最高處,據山志載:「全山有三百六十庵,七十二大寺。」今則全山不足十寺,僧伽與俗人無殊,子孫相承,各據產業,非本山子孫,不准在山中住,並不留單,師念往昔法會之盛,今日人事之衰,歎息不已!下山,至楚雄府,在西門外高鼎寺掛單。初到未幾,聞蘭香滿室,寺中執事僧向師道賀:「上座至,仙蘭放異香,乃上座之德感也。」師初不知,後由寺僧,引述府志載:「山有仙蘭,不見其形,遇真人而放香。今日蘭香滿山,必為上座德召所感。」遂殷勤招待,堅留師住寺中,師因回湘事急,卻之。至昆明,經貴州,入湘省衡陽岐山,參謁恆志老和尚,至武昌寶通寺,禮志摩老和尚,赴九江廬山參加念佛會,至安黴朝九華山,渡江登寶華山,參聖性老和尚,是歲在山過年。師在這兩年,行腳遠遊,步行萬里,水驛山程,霜風雪雨,可謂極苦,然師惓惓道念,益加不懈。

 

六 重遊江浙

師五十一歲,到江蘇宜興顯親寺,親近仁智老和尚,這位老和尚是當時三江最有名望宗匠,師在這位老和尚座下親近好多時間,得著這位老和尚有力指示,獲益不少。這位老和尚後來到廣東南澳山住石岩,即現今疊石岩的鼻祖。顯親寺,係天童寺密雲祖師出家地方,是時師在此寺過夏。入秋,到句容,和赤山老和尚同住山岩,赤老也是當時宗門下一位大名鼎鼎宗匠,很受一些禪和子敬仰,地方是山岩茅棚境界,親近他的人很多,茅棚裡每日的工作,是有一定,每日除講經坐禪外,大家不分老幼都要出坡抬石頭,以抬石頭,作為「看話頭」口號,每日如是工作,這種工作,是赤老特有家風,有意要使一般學者,吃些苦頭,此即:「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。」赤老用心之苦,自有禪門一個深錐處。師五十二歲,在南京與楊仁山居士研究因明論,般若燈論,是歲在淨成寺過冬。 師五十三歲,與普照和尚,月霞法師,印蓮和尚,一道上九華山,同住一間翠峰茅棚,互相研究教理,弘揚賢首宗,由普照和尚主講華嚴,月霞法師主講五教儀,師主講楞嚴經,當時學者多來聽講親近,每日除講經坐禪外,也要出坡抬大石頭,一切規模都仿赤老那樣做法,一時之盛,成績斐然。越年,諦閑法師亦來同住弘法,師在翠峰茅棚研究教義,共有三年。師五十六歲,到揚州高旻寺打禪七,至大通荻港,沿江行,遇水漲,忽失足墮水,浮沉一晝夜,流至采石磯附近,才給一個老漁翁撈起,老漁翁把他救活,送至寶積寺,但口鼻大小便諸孔流血,寺僧乃延醫療治,居數日,謝別,赴高旻寺打禪七,時病益烈,血流不止,小便滴精,師都不理,以死為待,晝夜精勤,經二十餘日,眾病頓癒,從此萬念俱息,工夫爐火純青,晝夜一如,行動如飛,飄然如置身於空界,一夕,心光發洩,頓見大地光明,山門外一切境界,洞然無礙,三叉河中行船,兩岸樹木,了了明明,看得一清二楚,這時,師自知這種境界,是心光洩露幻境,若是執著,為害甚大,此不過是參禪人所必經善境,實非聖境,師明白此底蘊,以是聽其自生自滅,但師在這時緊緊迫進,其禪功,殆有一日千里勢,至臘月,一個晚上,開靜時,護七師倒開水,忽燙著師手上,痛極,一時失慎,茶杯墮地,一聲破碎,師頓然大悟,如夢醒覺,隨即信口說道: 杯子撲落地 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 狂心當下息 燙著手 打碎杯 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 山河大地是如來 師五十七歲,離開高旻,再到鎮江金山寺過戒期。

 

七 至寧波育王寺拜舍利燃指以報母恩

師五十八歲,因念生而無母,未見慈容,每以思之,輒覺心痛!遂往寧波育王寺,拜佛舍利,燃指供佛,超度慈母。每日定三千拜,一夜,在禪坐中,似夢非夢,見空中金龍一條,飛落舍利殿前天池內,長數丈,金光晃耀,師騎上龍脊,即騰空至一處,山水秀麗,花木清幽,樓閣宮殿,莊嚴奇妙,見母在樓閣上瞻眺,師大叫母親,請你騎上龍來到西方去,龍即下降,夢即驚醒。但此夢兆,乃顯師孝感真誠。師睹舍利,初見綠豆大,紫黑色,再拜,變為赤珠有光,再拜,觀舍利大逾黃豆,色澤黃白。至冬月,大病頓發,已不能拜舍利,入如意寮醫治,服藥罔效,臥不能坐,奄奄一息,眾皆謂師世緣將盡,但師以燃指不成,心生焦慮!至燃指期,師堅請參加,首座等皆不贊許,因師病重,恐有危險,師不覺淚如泉湧,曰:「我欲報母恩,發願燃指,倘因病中止,生亦何益,願以死為休矣!」宗亮監院聞之,亦流淚慰曰:「你不要煩惱,我助你成就!」次早,齋歸,宗亮當家扶師上佛殿,數人幫燃,師先禮佛,眾念懺悔文,起燃,師一心念佛,將此功德回向慈母,初覺痛苦,繼而心漸清定,念至「法界藏身,阿彌陀佛,」師全身毛孔豎起,頓然輕快,指燃畢,自立禮佛,不用人扶,已能行走,禮謝大眾,步行回寮,翌日,病已復癒,像這,皆師虔誠所感,而得佛力庇佑。

 

八 終南山入定

師六十一歲,前後在江浙住有十年,又思遠遊,目的地擬再朝五台,後入終南長住,以作修隱,由赤山出發,到鎮江揚州,入山東,遊東嶽泰山,到牢山,遊憨山老人海印寺,到曲阜,遊孔廟,孔陵。 向西行,在途上有一夜,師宿一個破廟,廟內空無一物,祇有一口朽棺,棺蓋反著,是夜,師在棺蓋上睡覺,睡到半夜,棺中大動數次,內有叫聲:「我要出來。」師驚醒,問道:「你是人還是鬼?」應曰:「我是人。」師問:「是什麼人?」又應曰:「我是討飯的。」 這時師跳下,把蓋子拉開,讓他出來,此叫化子狀醜如鬼,真把師嚇了一跳,他一見師,就問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師答:「我是和尚。」化子大怒,謂師壓在他頭上,欲動武打師,師笑曰:「我坐在蓋上,你還動都不能動,還欲打我?」化子氣餒,自往小便,後還臥在棺內。 是時義和團在山東各縣,已有亂兆。一日,師於途中遇一洋兵,以槍向師,問著:「你怕死嗎?」師鎮然答道:「生死隨你。」洋兵看師神色不動,便說:「好,你去吧。」師趕赴五台,朝畢,欲赴終南,以亂事日甚,仍回北京,在大鐘寺,觀姚廣孝鑄八萬七千觔大銅鐘。七月聯軍攻陷北京,時王公大臣,有住龍泉寺者,與師相熟,咸勸師隨帝西行,至平陽,時遍地饑荒,人民以芋葉薯葉進獻,帝后食之而甘,至西安,帝住撫院,饑民遍地,有食死屍,帝諭禁之。巡撫岑春瑄請師至臥龍寺,祈禱雨雪息災,佛事畢,師往終南山,以自種自食,過著深山生活,為杜外擾,將德清改號為「虛雲」。 師六十二歲,歲將暮矣,萬山積雪,嚴寒徹骨,師獨居茅棚,身心清快,一日,師坐爐邊,煮芋頭,趺坐待熟,不覺卻入定境。新春,鄰茅復成和尚來賀年,見師茅外虎跡遍滿,無人足跡,已甚異之,入茅視之,師乃入定,復成和尚遂用引磬替師開靜,師一睜開禪眼,看是同參復成,就問:「你來什麼?」同參復成答:「我來賀年。」師笑說:「我們方外人,有什麼賀年。」復成問:「你吃飯嗎?」師答:「尚未。」 師說著,欲舉手拿芋,但手一時麻痺無力,欲舉無能,復成和尚查視鍋裡芋頭,霉高寸許,問師入定許久,師屈指一算,已是十八天,復成和尚一面替師按摩手腳,一面對師賀道:「可喜可賀,可為人天眼目。」師答:「這是一點少經驗而已,那可說是入定。」 以後師入定十八天這個稀有消息傳出去,先則近鄰諸同參道友,如本昌、妙蓮、道明、妙圓、修圓、青山、月霞、了塵諸老同參都來探視,繼則全山諸師友,後則白衣居士,終日有人來問長問短,像發現一件什麼新奇東西一樣,使師煩不勝煩,應接不暇,師厭其煩,在夜間,一肩行李,又向千里萬里煙山去,以是師就此告辭終南山了。

 

九 重興雲南雞足山

師六十三歲,和戒塵法師相約遠遊,其目的地是四川峨嵋山,雲南雞足山,由寶鴨口至紫柏山,遊張良廟,過招化縣,觀張飛柏,至成都小住,由嘉定抵峨嵋山,禮普賢菩薩聖跡,在山居留數日,下山,過流沙河,適水漲,欲渡船,船索忽斷,流又急,船小人多,稍側即覆,師從流而下,在水浸一日,衣服及手足皆被小石割破,痛極難忍,天寒下雨,行抵晒經關,向一寺求宿,寺僧不准,令宿門外戲台,地濕衣濕不能睡,師與戒師同坐至天明。清早起程,至會理州,入雲南境,過永北縣,朝觀音菩薩聖跡,渡金沙江,朝雞足山,復聞石門內魚罄聲,翌日,上金頂進香,此時師又重睹滇省佛教衰敗至此,全省僧規不整,雞足寺僧,各據寺產,自稱為大,師發願在山結一庵,以接朝山海眾,又為地方子孫寺廟所禁,思之欲淚,山上不能居留,遂下山抵昆明,得護法居士岑寬慈接住福興寺,是歲在寺內閉關三年,戒塵法師為外護。 師六十五歲,由諸護法暨歸化寺住持契敏和尚懇請出關,到歸化寺講圓覺經,四十二章經,皈依三千餘人。入秋,由夢佛上人請到筇竹寺講楞嚴經,傳戒,此即師在滇省弘法之始,大理提督張軍門松林,李軍門福興,率眾官紳,迎至大理府,住三塔崇聖寺,請講法華經,皈依又數千人,李提督福興請師住持崇聖寺,師婉拒,師曰:「吾不住城市,早有願在雞足山掛單,而山上子孫不許,今諸位護法,能為圖一片地,願開單接眾,以挽救滇中佛教僧眾,恢復迦葉道場,此衲所願。」 眾稱善,乃令賓川縣知縣辦理,於山中覓得一破院,名缽盂庵,請師住持,師將該庵重修,闢為十方叢林,迎接海眾,此即師在雞足山重興之始。 師六十六歲,石鐘寺住持寶林和尚,請師在該寺傳戒,求戒者八百餘人,是年為重興缽盂庵,師往南洋募化,先至南甸,在太平寺講彌陀經,皈依者數百人,到仰光,高萬邦居士陪朝大金塔,秉輪到檳城,在極樂寺講法華經,在麻六甲青雲亭,講藥師經,到吉隆坡靈山寺,講楞伽經,法緣殊勝,前後皈依萬餘人。是歲冬月,在吉隆坡過年,接滇省全體僧眾急電,謂政府要提寺產,上海寄禪和尚來電,促請公回國,共圖挽救云。 師六十七歲,春月回國,船經台灣。登陸參觀基隆靈泉寺,又至日本參觀東京各地勝跡,三月回國抵滬,隨即與寄禪和尚人等,進京請願,會庚子年隨鑾護駕諸王公大臣,共襄策是,得各護法幫助甚多,諸事順利,遂獲上諭,准免寺產捐稅,同時又得皇恩敕賜,「雲南雞足山缽盂峰迎祥寺,加贈名護國祝聖寺,欽賜龍藏,鑾駕全副,欽命方丈,御賜紫衣缽具,欽賜玉印,錫杖如意,封賜住持虛雲,佛慈洪法大師之號,奉旨回山傳戒,護國佑民。內務府大臣傳知虛雲,謹領各件回山,永鎮山門,善為布教,地方官民,一體虔奉,加意保護,毋得輕褻,此諭,光緒三十二年七月十五日給」 師六十八歲,請藏諸事,業已辦竣。正月,運經出京,先至滬,及廈門,這段路程,全仗普陀佛頂山文質和尚,廈門轉道和尚之力布置,師抵廈,忽接鼓山來電,謂妙蓮老和尚於正月在龜山圓寂,是時廈門諸山長老僧眾均到鼓山參加老人荼毗禮,師趕回鼓山,為妙蓮老和尚建塔,傳幽冥戒,至四月十日進塔,是日官紳士庶來山,絡繹於道,入塔時,天坪祭齋百桌,大眾誦經,上供畢,念變食真言時,忽一陣旋風,將諸祭品,旋於空中,靈龕頂一道霞光,直貫塔頂,眾皆贊歎。靈骨一半入塔,一半運至檳城極樂寺入塔供養。 師迎藏經及妙蓮老和尚靈骨灰至檳城極樂寺,大眾迎者數千人,供靈時,大眾念經,念到變食真言時,又忽起旋風,將萬花吹散,靈龕頂涌白光,直透二里外,成為奇跡。此二事均師親目看到,佛云:「密行難思議」,妙老則同此類人。 各事理妥,師啟程到母那,觀音亭講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繼則乘船赴暹羅,船中無素食,終日趺坐,有一英人至師前,問曰:「大和尚,要往那裡?」師知英人能懂說華語,回答:「要往雲南。」英人邀師至客房坐,出糕餅牛奶,請師,師恐葷質,婉卻之。英人又問:「你是雲南何處?」師答:「是雞足山迎祥寺。」英人說:「此寺規矩甚好。」師問:「先生曾到過嗎?」英人答:「曾做過騰越昆明領事官,曾到該寺參觀。」英人又問師:「到外國何事?」師將請藏經回滇,因路費缺乏,先到檳城化緣事相告。英人再問:「那你有公文嗎?」師將公文證據及緣簿示之,英人慷慨地在緣簿寫捐三千元,此亦奇緣,英人請師素食,同船到暹羅上岸分手。師住龍蓮寺,講地藏經,期內,英人到寺拜謁,付三千元,即辭去。師講畢,因法會殊勝,眾請續講普門品,聽者數百眾,一日,師趺坐,一定九天,忘記講經,一時暹京哄動,出定後,經講畢,國王請師至王宮誦經供養,官紳皈依數千人。 師六十九歲,偕善慶和尚到雪蘭峨觀音閣,旋至怡保參觀石洞,後往檳城極樂寺,講起信論。越年,運經起行,取道入仰光,所載藏經,分乘三百餘馱,人馬同行,幾及千眾,經騰越、下關各鎮,多承地方迎接,在路上數十日,人馬平安,獨由下關進大理時,忽雷電交作,洱海波騰,雲氣變幻,作奇景,而無雨,至寺門,行迎經大典,安妥,乃大雨滂沱,每日仍大放晴,成謂洱海老龍,來迎藏經。是時雲貴總督李經羲,奉諭派員到大理,率官紳接旨迎藏,目睹斯事,大贊佛法無邊。 師七十一歲,滇督李帥,暨其家眷來寺皈依。夏間,由鼓山轉來湘鄉家信,拆閱,係師在俗之髮妻譚氏所寄。信裡這樣寫道: 拜違尊顏,時深繫念,奈雲山阻隔,音問難通,疏慢之愆,職是之故,遙維 德公大和尚,動定綏和,法體康健,曷勝遠祝。憶君遁別家山,已五十餘年,寤寐之間,刻難忘懷,未讅道履何處,仙鄉何在,未獲衛侍左右,實深歉疚!今春正月,側聞高隱閩海,優遊自得,聞之不禁悲喜交集,然究未知的實下落,真令懸戀難測,因念上離父母養育之恩,下棄吾等結髮之情,清夜思惟,其心安忍!況今兄薄弟寒,父母年邁,吾等命乖,未能興宗繼嗣,家中無倚靠之人,宗嗣無接續之丁!每念及此,未嘗不涔涔淚下也,儒以五常為道,昔湘仙尚度文公,及妻,且我佛以親怨平等,調達耶輸,盡先度之,想吾等與君豈非緣乎!既不動鄉關之念,還須思劬勞之恩,吾等無奈之何,今將家事,略述大概。 自駕別後,慈父令人四探無著,慟念於懷,常感有病,告老回家,養病一年餘,至甲子年(同治三年)十二月初四日巳時逝世,喪事辦妥後,姨母(即庶母王氏)領我並田氏小姐,同入佛門,姨母法名妙淨,田氏鵝英,法名真潔,我名清節,家事概交叔嬸料理,多作善舉公益,餘不煩敘。鵝英吐紅,披緇四臘,撒手西歸,乙亥年伯父在溫州病故,我大哥現牧西寧府,榮國(從弟)偕鵝英三弟赴東洋,華國繼續君嗣,至富國從君去後,未見音信,古謂大善無後,君雖僧伽再世,然頓絕二祠香煙,雖是菩薩度盡眾生,未免使愚迷謗無孝義,吾本於孝義有虧,常慕君之靈根深厚,志昂誓堅,若運花之不染污泥,又何必遠離鄉井,頓忘根本,吾之所以痛苦呈書者,特為此也。去冬(宣統元年)己酉歲,十二月初八辰時,姨母王氏(比丘尼妙淨)告辭西歸,在彌留時,跏趺說偈,偈云: 每因恩愛戀紅塵,貪迷忘失本來人!八十餘年皆夢幻,萬事成空無一人! 今朝解脫生前累,換取蓮邦淨妙身。有緣念佛歸西去,莫於苦海甘沉淪! 說畢,斂視寂逝,異香數日,端坐巍巍,儼然如生,嗟呼!世雖夢幻,本人也感涕矣!今寄數語,使知家中事務,信到之日,速請束裝就道,萬勿遲延,並將富國一同回家,(富國從弟,前與師同走出家。)不枉清節傾渴翹冀,端盡愚忱,是吾所深幸也。況茲聖教凋零,楚夏風俗,君豈不知,伏祈我師如迦葉尊者,放紫金光,同作法侶,滿腔蓄淚,盡形一望也。鄙語千言難盡,意義在不言中,匪朝匪夕,盼禱無涯矣!肅此敬叩慈安,伏乞丙鑒不宣。 君亦鴻雁別故鄉,沖霄獨自向南翔,可憐同巢哀哀侶,萬里秋風續恨長! 望斷天邊月,淚泉瀉滿睛,我棲湘江上,竹痕已成斑! 君必成大道,慧業日當新。昔時火宅侶,原是法城親。 尼弟子清節頂禮百拜,哽咽泣書。(宣統二年二月十九日) 師看了,感慨萬端,但又得悲喜交集,悲者,悲庶母撫育之恩未報,喜者,喜庶母出家四十餘年,命終心不顛倒,留偈而逝,即生西之兆。 師七十二歲,是年宣統三年,辛亥革命,武昌起義,清帝遜位。師在祝聖寺領眾打禪七,革命風聲,傳至滇省,地方大亂,人心愴惶,各省逐僧毀寺,風動一時,在滇省掌新軍為協統李根源,惡諸僧徒,親督隊伍赴雞足山,逐僧拆寺,又想師乃一窮和尚,何得各方民心敬仰,必有怪術,乃指名捕師,各方寺僧,驚惶逃竄,師寺中百餘僧眾亦皆驚恐,勸師逃避,師曰:「諸位驚懼則去,老衲不畏矣。」李根源領兵入山,駐軍悉檀寺,毀金頂雞足大王像,毀佛殿,毀諸天殿,師以事急,親自下山會見李根源,但至軍門首,守軍不肯通報,師逕入,見李根源與前四川布政使趙藩同坐殿內,師至前致禮,李不顧,趙藩與師有舊,遂問師來此何幹,師將情由陳述。時李公怒形厲聲問道:「佛教有何利益?」師笞:「聖人設教,濟世利民,為善去惡,從古政教並行,政以齊民,教以化民,佛教教人治心,心為萬物之本,本得其正,萬物得以寧而天下太平。」此時李公怒氣稍溫,又問:「泥塑木雕,豈不空費錢物?」 師答:「佛言法相,相以表法,不以相表,於法不張,令人起敬畏之心耳。人心若無敬畏,無惡不作,禍亂以成,即以世俗言,泥山塑聖,丁蘭刻木,中國各宗族祠堂,以及東西各國之銅像等,亦不過令人心有所皈,及起其敬信之忱,功效不可思議,語其極則,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」 至此,李公略現悅容,呼左右具茶點來,又問:「何以和尚不做好事,反而做許多壞事,成為國家廢物!」師喟然感嘆一聲答:「和尚是通稱,有聖凡之別,不能見一二不肖僧,而棄全僧,豈因一二不肖秀才,而罵孔子,即今先生統領兵弁,雖軍紀嚴明,其亦一一皆如先生之聰明正直乎!海不棄魚蝦,所以為大,佛法以性為海,無所不容。」 這席話,說服李公,李公笑顏逐開,知師非凡輩,俯首致敬,留師晚齋,秉燭深談,由因果說到業報,由業報說到世界相續,由世界相續說到眾生因緣,由淺入深,言愈暢,而理愈明,此時李公猝然大嘆:「佛法如此廣大,吾已殺僧毀寺,罪業深重,奈何!」師慰道:「此一時之風氣,非公之過,願公以後,永護佛法。」 李公大悅,翌日,李公隨師移住祝聖寺,蔬食數日,八月初四日,山中忽現金光,自山頂至山麓,草木皆作金色,李公感動,遂執弟子禮,請師為雞足山總住持,李公引兵離去,是役,若非師至道苦行,恐不能易轉其惡念於剎那間,以是佛門有托,全賴於師。 是年,上海佛教同人來電,促師至滬,共襄佛教大局,因民國初立,訂制佛教會新章,略與諸方牴觸,時師北行至滬,與寄禪、冶開,諸公斡旋,於南京晤孫中山,商改訂會章,事畢,復與寄禪同往北京晤袁世凱。佛教局面稍靖,寄禪忽病,坐脫於北京法源寺,師為料理喪事,扶柩至滬,在靜安寺開佛教總會成立大會,及寄公追悼會畢,師領滇黔兩省分會公文,及滇藏支會公文,準備回滇,李公根源,廣書介紹函,與蔡鍔諸公,共為護法。 師七十三歲,回滇後,即開辦佛教分會,在文昌宮成立大會,舉辦佛教學校、佈道團、慈善醫院。 師七十四歲,創滇藏佛教分會。 師七十五歲,回雞足山,重修興雲寺。 師七十六歲,在祝聖寺與鬼授戒。 師七十七歲,再到仰光,請回高萬邦居士所送玉佛,在龍華寺講經。 師七十八歲,在騰衝保山,各寺講經。 師七十九歲,唐督繼堯派員備書,令賓川縣同入山請師,到昆明超度將士萬靈,師不得已,應諾前往。是時道途多艱,縣以乘輿及派兵護送,師卻之,只挈徒修圓同行,至楚雄途中遇匪,搜出唐致師之函,威嚇拷打,師曰:「不必打,請見你們總司令。」 即拿見其首領楊天福、吳學顯,他們一見師,大聲喝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師答:「我是雞足山和尚。」問:「何名?」答:「虛雲。」問:「進省做什麼?」答:「做佛事。」問:「唐繼堯是個匪,你為何去幫忙他,他是個壞人,你與他來往,亦是個壞人。」師答:「你說壞人,亦是難說。」「何以難說?」答:「往好處說,人人都是好人,往壞處說,個個皆是壞人。」「怎麼說?」師答:「假使你與唐兩位,都是為國為民,為福國福民,乃至你們部下,個個都如此,豈不是個個都好人。從壞處說,你說唐是壞,他說你是壞,各有成見,如同水火,兵連禍結,害盡人民,豈不是個個都是壞人,老百姓從左是盜,從右是匪,如何可憐!」 楊吳等人,聽了皆笑,吳說:「依你說不錯,那麼怎麼辦呢?」師曰:「依我說,你們不要打,請你們招安?」吳曰:「照這樣,你不是叫我們投降嗎?」師說:「不是這樣說,我說招安,因為你們都是賢才,是招國家之賢士,以安地方,只要你們不存私見,安民救國,豈不是好。」吳聽了,頗有意思,問師:「那麼向何處辦理呢?」師答:「向唐辦理。」吳說:「向唐就不幹,為什麼?他殺了我許多人,關禁我許多人,現在我正要向他報復,還要我向他投降,這點,是我不能辦的。」 師曰:「先生勿誤會,我說向唐辦理,因為他現在是中央委來的官吏,事權在手,將來你是中央官吏,你事權在手,他緞殺你許多人,我這回去做佛事,就是要超度兵士亡魂,至若關起來的人,我這回要請他大赦,你的人也不能例外,你如不聽我勸告,古今戰爭,勝敗難說,你與唐各有各的力量,究實你比他為難,他有人有財有補充,有中央力量,比你為強,我今日不是向你招安,路過此地,都算有緣,為國息爭,為民安樂,方外人不惜饒舌。」 這席話,楊吳等人聽了,大受感動,反為托師做個媒介代表。師說:「代表之事,貧衲實不敢當,請你們提出條件,我有機會,當向唐說。」楊吳等審議再三,提出六條:(一)在招安前放回我們的人。(二)不得把我們的兵解散。(三)不得將我們職權取消。(四)我們隊伍歸我們管。(五)過去兩家戰爭不得追究。(六)招安後彼此兵丁不得有兩樣待遇。 師曰:「以此條件,想不成問題,俟與唐商後,當有公事給你們,及派員接洽。」,吳曰:「那麼,煩勞老師父了,事若辦好,我們感謝不盡。」師曰:「不必言謝,我是順便經過的。」 此時楊吳對師格外優待,備美葷席款師,楊吳見師不舉箸,即改素菜,是夕款談甚欣,欲留師住,師以事忙,翌早,辭行,送路費食物及備輿馬,派人護送,師卻之。 師到昆明,唐派員招待,住圓通寺。是晚,唐見師說:「與老和尚別幾年,我祖母、家父、室人,相繼謝世,心已難安,更加土匪遍地,民不聊生,將士傷亡,孤魂未度,因此想做三件事:(一)作一場大佛事,求佛加被,消災免難,超荐亡靈。(二)將圓通寺建一大叢林,弘揚佛法。(三)辦一完善之大學,以教育青年。第三件,我自有人辦,至第一二件,除老和尚外,別無他人能任。」 師聽唐公提此三事,合掌讚歎道:「公發弘願,斯世希有,是菩薩心,衲知識淺薄,無此能力,建叢林事,海內大德多人,但圓通寺非叢林地,住不過百眾,請再考慮。至做佛事,日期不多,可代效勞。」唐公曰:「師言圓通寺地方不合叢林,甚高見,往後再說,做佛事如何辦法?」 師即提三事,向唐公商議:(一)道場起經之日,全市禁屠。(二)大赦牢獄。(三)賑濟難民。 唐公曰:「一三事可照辦,至二件,係中央司法主權,唐不能自主。」師曰:「國家多事,中央已不能顧及,祇與司李商之,便能做到,以迓天休。」唐公首肯。師又向唐公報告路上遇楊天福吳學顯之事,藉此大赦,將他們的人放出,亦易於感化。唐聽說,當下大喜,即斟酌辦理大赦招安事。 師八十歲,春月,在昆明忠烈祠啟建水陸道場,法會開始,即大赦及禁屠,於會期中,唐派員與楊吳商招安事,委二人為大隊長,從茲地方安靖,二人始終不變。當法會開始,師上壇拈香時,全壇蠟燭盡開燈花,狀如蓮花,霞彩奪目,法會圓滿,空中現出寶蓋幢幡,飄漾雲中,全城目睹,羅拜於地,唐公感動,合府皈依於師。 師八十一歲,唐督仍請師建水陸道場,請師住持華亭寺,師將寺名改為雲棲寺,又將修建重興。 師八十二歲,滇省自顧品珍倒唐奪政後,二月起天雨不息,城內可行舟,七月旱災數月,熱毒蒸騰,喉疫大作,死人數千。是時師初住雲棲寺,遭此凶歲,諸事暫緩進行。一日,師與具行上人同進城,歸途,拾一包裹,開視,內有金玉釧金釵環鏢等物,滇幣八千元法國幣萬餘元,視畢,復裹之,待人來尋回,日將暮,離寺尚遠,將物帶走,俟明日再來等失主,後登報找尋,將到山下,渡海時,忽見一女子跳海,急趨救之,力牽上岸,女不肯,仍尋死,強伴至寺,已入夜,令她換衣,與之食不食,師勸慰良久,女自言姓朱,長沙人,生長雲南,年十八歲,父在城內福春街開藥行,只生我一人,因孫師長到家求婚,自稱未娶,父母信之,過門後,知有元配,悉受騙,元室兇惡,屢遭毒打,父母又畏孫師長勢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因此帶了多少錢財逃出,欲往雞足山投虛雲老和尚出家,以不識路道,走了兩天,在途上驚有人來追,包袱失落,今則非死不可,師詢失物相符,遂交還,又慰藉。翌日,師通知朱孫兩家來寺解釋,以因果法示聞,其夫及大婦,跪在佛前,立誓懺悔前非,相抱而哭,視者動容,在寺住三日,男女老少數十人,發心皈依,受戒而去。 師八十三歲,重建雲棲寺,時陳太史筱甫,將自己花園送與農林學校,取回勝因寺地址,改作雲棲寺下院,建殿堂寮房,又修太華寺、松隱寺,在山下新建招提寺,改村名為招提村,在後山深林中,撿一包袱,內有金銀幣等值二十餘萬元,送與政府為賑濟用,眾謂常住困難,應留常住。師曰:「佛制僧人不得拾遺財,今已拾之,已屬犯戒,歸於常住,更為非議,諸公樂捐己財,以種福田則可,僧人無糧募化則可,拾遺歸常住,衲不敢也。」眾稱善,遂撥賑款。 滇省連年災旱,人民病苦,喉疫大作,死亡無數,上自將領,下至士民,無不思唐公舊德,群議定迎唐公回任,唐回滇督任,詣寺請師禱雨,壇設雲棲寺,祈禱三日,雨大降,人民喜悅,喉疫一症,依然蔓延猖獗,唐說:「聞雪能止喉病,今已暮春,何能得雪?」又請師求雪,越日,雪下盈尺,喉疫頓息。 師八十四歲,是年建雲棲寺七眾海會塔一座。 師八十五歲,修理金山祖塔,七佛塔,共十六座,修全寺佛像,五百羅漢,勝因寺大殿,鑄大銅佛三尊,修西方殿,塑三聖像。 師八十六歲,在寺講經,傳戒,打禪七。 師八十七歲,在寺講經傳戒,是時戒期殿前枯梅開白蓮數十朵,前後菜園,所有青菜盡放青蓮花,每花中心立一佛像,然此瑞兆,真屬稀有,成為萬古嘉言,張拙仙有詩為誌: 華亭千歲劫如灰 雲瑞重逢五色開 苦菜遍呈青玉佛 枯梅欣湧白蓮台 法筵優缽諸天雨 道樹菩提自性栽 正聽闍黎宣戒本 一花復現一如來 師八十八歲,在寺講經傳戒,建幽冥大鐘樓。 師八十九歲。與王九齡同來香港,時陳銘樞主粵政,派員來接至廣州,住頤養院,同遊白雲山能仁寺,陳請師住持曹溪南華寺,師以年齡高邁,卻之。至廈門福州,回鼓山,講金剛經,赴育王寺拜舍利,再朝普陀,文質和尚陪至滬。是年冬月,鼓山達本老和尚圓寂,派人到滬商事。溯師自六十五歲至八十九歲,均住在雲南宏化,在這漫長二十餘年間,把雲南衰微已久的佛教,全部復興起來,在師手頭,所修建的寺院,大大小小已有十餘間,其中雲棲祝聖兩寺規模最大,作十方叢林制,開單接眾,講經坐禪,以師之德,深獲全省人民愛戴,無不奉為活佛,花神地神,亦感師德,屢次應現瑞相,以證其行,依這一端,我們凡夫肉眼,亦能看得出師是不可思議的人物。

 

十 重興福建鼓山湧泉寺

師九十歲,國府主席林森,海軍總司令楊樹莊,前省政府主席方聲濤等人,屢思整頓鼓山,非師莫屬,以是前後函電多次邀請,師因念鼓山乃薙染之地,義難辭卻,則應邀請,師自接任鼓山住持,應興應革,大為整頓,寺內規模,完全取法金山,將舊時用錢購來百餘名首座,九十餘名知客,悉數取消,禪堂首座邀請金山寺霞後堂,客堂知客定為八名,禪堂每日三枝香,增為十四枝香,不許寺內經懺在佛殿建台,不許俗樂梵音合奏,這樣改革,寺內經懺逐漸減少,幾已絕跡。昔日香花道場,今日變為清靜樂土。 師九十一歲,在鼓山住一年後,諸事整理,略為就緒。春期傳戒,在戒期間,丈室丹墀兩株鳳尾鐵樹,忽然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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